李浩晨醒了,准确的来说,是他又看到了景象,那种模糊的质感告诉他,自己是在做梦,自己已经做过了很多次这种身临其境的梦,只不过这一次,他没看到梦里的那个少女,而眼前的这一切,看上去也与那个金戈铁马的年代相差甚远,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
他看到了一个小男孩,他的肤色和样貌都与自己相差甚远,男孩有着卷曲的金发,湖水般碧蓝的眼睛,接着他看到了小男孩的父亲母亲,他们都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音,父亲似乎刚刚从外面回来,他拥抱了男孩的母亲,两个人紧张地交谈着什么,于是两人开始收拾行李,李浩晨和小男孩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默默而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接着场景切换得很快,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暴躁的按着快进键,父亲和母亲带着小男孩匆忙逃离了家,他们的身后,硝烟还未散尽的洋葱型的金顶建筑上插着一面鲜艳的红旗。他们先是向一个看上去很显赫的亲戚求助,然而那个紫色头发,看上去很严肃的亲戚拒绝了他们,没有办法,他们只得继续逃难,跟随各式各样的人一起跨越白雪皑皑的森林与荒原。在度过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湖泊时,母亲不幸掉入了湖中,从此染上了重病,在他们千辛万苦找到安身之处的不久就病死了。
小男孩和他的父亲来到了一个大城市,,城市里到处都是与李浩晨一样肤色,说着同样语言的人,语言不通加上丧妻,他的父亲开始终日酗酒,小男孩也逐渐长大,李浩晨发现,他的脸庞轮廓越来越像一个人,但是他一直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最后男孩长成了少年,少年长成了青年,青年留学归来,潦倒的父亲已经死去很久了。
青年人很仿徨,他不想留在这座城市里,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一个他的家人,他也无法回到父母的家乡去,因为在那里他也是一个外人,他甚至连家乡的语言都已经记不清了,自己到底该去向何方,他都不清楚,也许他应该接受导师的建议,回到那座有着高耸钟塔的学校里去,在里面当一名魔药学的教授,直到自己寿终正寝。
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一封信,写信的人是他留学伦敦时候的同学,信中告诉他自己不久后要来拜访他,青年人记得他,他的这个同学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的人,用教授对他的评语来说就是“有着非凡的决心和行动力的人”,青年人于是决定留下来等他。
过了不久,他的同学果然来了,不过跟着他来的,是浩浩荡荡的军队,他们白惨惨的刺刀上,挂着一面旭日旗。军队开进了城里,第二天他的同学就用一辆车把青年人从家里接了出来。
“跟我来吧。”他的同学一见到青年人,就单刀直入的说。
“你跟我一起,你会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你能实现一切愿望。来吧。”
因为我们,要打造属于我们自己的“圣杯”。
青年人被同学的激情所感染,他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了,这个时候李浩晨才发现,眼前的这个青年人的脸上已经开始长满了络腮胡,他终于认出了这个人是谁。准确来说他认出了这个年轻人老了之后的面孔。
就在他认出的同时,场景变得模糊。
咳咳,李浩晨醒转过来,他像溺水了很久一样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他支起身子来。
“那个小孩,那个青年,是你,对不对?”他着急的质问着对面的老人,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手腕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开了几道口子,正在往外汩汩的冒着鲜血,而他的对面,白发苍苍的伊万手上也有一样的伤口,两个人的血液滴在地上,汇成了一滩。
伊万比之前更加虚弱了,但是他冷峻的眼神依然不减威严,看到李浩晨醒了,他似乎松了口气。
“没错,你看到的,是我的记忆。”
“这么说,你果然,呜…”李浩晨刚想说话,突然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这疼痛的感觉似乎比令咒生成的时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挣扎着说完:“你果然害死了这么多人。”
“没错,我有必要为这么多无辜的受害者负责,这也是我没有勇气离开这座工厂的原因,它就是我的囚笼。”伊万坦然的说。
李浩晨这个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疼的在狭小的空间里翻滚,他只感觉到全身如同被火烧了一样难以忍耐,不由自主的用脚去踢墙来转移痛苦。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痛苦是转移魔术回路所必须承受的代价,包括你能看到我的记忆。”伊万说道,其实他也在承受着同样的痛苦,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转移什么…”
“这是唯一的方法,这种情况下,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这里是地底,没有人会来救我们的。”伊万继续说。
“所以我把我毕生的魔术回路转移到了你的身上,我从来没有试过把魔术回路移植到一个普通人身上,最坏的情况...”
“是什么?”李浩晨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机械地问道。
“最坏的情况,你的身体强烈会强烈的排斥不属于你自己的魔术回路而导致坏死,我们两个一个都走不出去。”伊万轻描淡绘地解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浩晨艰难地问道。
“不是你说的吗,你选择相信的是名为可能性的神灵,今天,”伊万顿了顿:“我们就来赌一赌你说的可能性。”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浩晨的疼痛也在加剧,终于,他忍不住“哇”地一声突出了大口的鲜血,整个人也感到一阵眩晕。
“嘿,小子,别睡过去,会死人的!”伊万焦急地凑过来,他一触碰到李浩晨的身体就发现,他的体温很高,他体内的两股力量正在进行着激烈且致命的对抗。
“我说,”李浩晨从嘴边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都到真份上了,该告诉我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吧,万一我真的不幸挂了,我可不想做一个糊涂鬼。”
伊万看着这个一脸血污动弹不得的人还在努力的开玩笑,心中是哭笑不得,但他也知道,这是最后的关头了,他们这些被卷进这次荒唐战争的人,有权利知道真相,伊万强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己坐正。
“是啊,该从哪说起呢。”
“我的前半生你刚刚已经看过了吧,我出身在一个没落的魔术师家庭,跟随家人逃亡到这个地方并定居了下来...”
伊万的声音苍老而沙哑,但在意识已经模糊但思维依旧清醒的李浩晨听起来,却有一种格外的安心感。
伊万从时钟塔毕业归来之后,正碰上战争爆发,他的好朋友,日本魔术师九鬼隆秀加入了军队,成为了一名陆军少校,但他的真正的任务并不是指挥军队作战。
原来,以九鬼隆秀为首的一批东洋魔术师,由于不满圣杯战争的发起人——御三家独占圣杯战争的成果,聚集起来,希望能够独自召唤出大圣杯,抵达根源。
可惜他们力有未逮,即使事先收集了很多情报,但所有的尝试都最终宣告失败,甚至还引起了教会和时钟塔的注意,按理来说,他们的尝试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是时候收手了。
可是这些人之中,领导能力出众的九鬼隆秀把目光转移到了离日本本土不远的中国大陆,九鬼家祖上有阴阳师的血统,阴阳师继承了一部分来自中国古代的风水学说,他认为,迄今为止他们尝试复制“御三家”的圣杯召唤系统失败最直接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找不到能与冬木市相媲美的充满灵脉的地方。
而在阴阳术发源的地域广阔的中国,一定有着能够承受圣杯战争庞大的魔力消耗的灵脉汇集之处,甚至还可能比冬木市更好。
而日本军方内部的一些人,也曾经目睹过第三次圣杯战争所造成的破坏,被它“万能的许愿机”的功能所吸引,于是他们很快与贵族身份的九鬼走到了一起,在战争爆发后迅速把他们安**了军队,以勘察矿产为名进入占领区寻找“龙脉”。
就在这个时候,九鬼隆秀找到了自己,并且阐明了来意,伊万最开始直接拒绝了他,因为童年的经历让他对战争尤其厌恶,可是九鬼给了他一个无法回绝的条件。
一旦他们成功制作出了【大圣杯】,整个世界都将记住他们的名字。
伊万·车尔尼逊夫斯基,不再是一个没落的魔术师家族的遗孤,一个没有故乡的人。
他将是,超越了历史上所有魔术师,抵达了根源的那个【伊万·车尔尼逊夫斯基】。
可是有了伊万的加入还不够,因为他们所熟悉的源于西洋的近代魔术理论,并不能简单的套用在自成一派、历史悠久的神州大陆上,而阴阳术中分金定穴,寻龙探雾的八卦方术,对他们来说更是天书一般高深莫测,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深山老林里徒劳地寻觅。
上天也许对九鬼隆秀特别地照顾,终于,转机出现了,他们收到情报,有一个姓林的南洋道士,受人所托把一个富商的尸骨带回故土安葬,听说他识周天八卦,最擅长替人看风水,林道士这几天就在辰阳城里落脚,九鬼隆秀于是下重金聘请他为他们寻找龙脉。
在两大箱金条面前,林道士动心了,此时的他,以为不过又是一个没有丝毫难度的美差,在他的帮助下,九鬼隆秀等人很快就敲定了灵脉最集中的地点,他们动用了大批人手以修筑要塞工事的名义将一座大山的内部几乎掏空,作为圣杯降临的位置。
伊万也在九鬼等人的帮助下完成了巨大工作量的魔法阵布置工作,但最终能不能奏效,他心里也没有底。
1944年底,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的九鬼隆秀正式开始了辰阳圣杯的第一次召唤实验,连同伊万在内的其余六个人被选定为参战的Master。
魔法阵开始运作时状态良好,但是不久后就发生了一次原因不明的大爆炸,爆炸将其他五个人当场炸成了粉末,伊万侥幸不死,但由于在现场吸入了大量粉尘,从此落下了病根。
距离爆炸中心最近的九鬼隆秀也奇迹般的毫发无损,但是最令人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圣杯没有如预想中的降临,取而代之的,站在召唤阵中央的,是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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